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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子小样(微信号shejiezhou):
一直对公共空间的价值,苦思良久,总想抽空总结整理下公共空间的方方面面,但是一直没动手写,今天看到Fibonacci精彩的回答,感觉正合自己所想,果断和他取得联系,他也爽快同意了在设计e周和大家分享本文,下面是他的原文回答,愿和众位共享好文
我最初看到这个问题感慨良多。以下回答非常的啰嗦和冗长,也集合了我很长时间以来对公共空间的反思。我对两者的关系回答的少一些,对于公共空间的叙述更多一些,如有错误和不足,忘多指正和交流。
我们如何来理解公共空间,公共空间如何来划分和定义。公共空间这个词理想的状态显示着脱离权力束缚。激发使用者的参与和自由交往。首先放一张我发现的有趣的图
1.行为
双人课桌几乎占据了大多数人的整个学生时代。当两人被安排成为同桌,他们便保持默契或者提前设立好“规则“的使用这张课桌所占有的空间。他们将在这一小小的空间内度过大多数学习时间。共同保持着这一个小空间的卫生和桌椅维护。他们将会达到一种完美的默契,诸如尽量保证不把自己的东西放到超过中线,写字的时候也不会把让手肘超过中线,不会把自己的东西放到对方的抽屉中他们会默守这样的“规则”。这些不成文的规定就像本身就存在一样,空间自发的引导了两个人这样的行为。两个人在这样一个公共的区域内,共同使用维护这一空间,并产生了较之坐在其他课桌的同学更深的交往。而单纯的近距离坐在一起是否一定能达到这样的交往和参与程度。我们后面会阐述。一个评判公共空间很重要的点就是这个空间将如何引导使用者自发的行为,同时也制约着使用者的另一些行为。一个优秀的公共空间并不需要用眼花缭乱的提示牌来指导和束缚我们该如何使用。
(某公园游客须知)
简洁大气,视线通透的公共空间会制约人们不随地丢垃圾,而植被设施林乱,旮旯众多的公共空间就无法避免污染和私密行为甚至是犯罪行为的发生。(此处省略一万字)
2.受众与性格
公共空间必定是为“受众”而生的。而我们反思“设计”这一本来就会被大众所误解的技能时,我们发现无论任何设计,详细到建筑师和景观建筑师来说。我们似乎更加倾向于将美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对于城市的复杂性甚至到一个建筑的复杂性,我们会以一种“美好”的愿景将其遮蔽,而往往这种复杂性集中体现在共享的区域内,也就是公共空间。也就是说我们几乎用了一种掩盖的方式来避开了这种复杂性。因为这种复杂性远远超过了建筑师的能力范畴。
柯布西耶“光辉城市”便是一张伟大的掩盖现实的蓝图。严格划分的道路等级,均质且平等的居住空间。如天堂一般的大面积绿地,柯布西耶打造了一个乌托邦的世界,人人都可以在他幻想的世界里按照建筑师的方式生活。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中,光辉城市被不断实践与批判。而它根本失败的原因仅仅只是,它完全掩盖了人类生态圈的复杂性。
公共空间如同建筑与人一般拥有着不同的性格和社会地位。非商业建筑师似乎都会具有一种乌托邦的思想。而并非具有乌托邦色彩的公共空间就能为人类提供一个完全自由平等的空间,这似乎是一个悖论,而我更认为这便是建筑师永远不可避免的悲剧。
(图为911纪念公园)
这个有着非凡意义的纪念性公共空间被交由彼得沃克设计完成。彼得沃克用极简手法创造的这个公共空间有着足够庄重又足够清新放松的空间性格。极简主义的公共空间并非完美的公共空间。它无可避免的暗示了这一高地价区域的空间属性。它就像一件完美的外衣,美到不能被随便占用,干净到足够高冷而不够热闹。这一种空间属性潜移默化的引导着空间中的人们举止和行为,它更像一个可以供人放空思考的墓园,甚至略带轻松的享受午后的休憩。这种双重性格空间设计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遗址所隐含的复杂性,不失为一个优秀的公共空间设计。
(图为纽约高线公园)
从库哈斯开始关注城市景观这一潜力巨大的城市要素开始,詹姆斯科纳无疑是景观都市主义最有力的推进者,而景观都市主义的方案在全世界各地连连中标也暗示着各地政府对于城市公共空间营造的目光转移。我认为这无疑是极大的转变,政府对于城市的关注已经由单纯的有标志性的“点”转移到了城市环境的整个“面”上。这样公共空间将更注重人居的生态环境,政府更加重视这种空间的面积和延续性,并且重新将公共空间置于市政工程同等的位置,而非市政工程的附属。
印度贾斯坦邦月亮水井无疑为我们提供着这种线索,最初的公共空间几乎都是市政工程中不可缺少的项目。 这种公共空间将引导着城市的市政工程应该朝着哪一种方向进行发展,市政工程也决定了公共空间的属性和特定的功能与受众人群,这种相辅相成的关系促进了公共空间始终是一种积极的状态。
做为景观都市主义风潮中最优秀的一个空间设计莫过于高线公园。废弃的高线铁轨被改造为一整个脉络般的公共空间。迪勒在高线公园中的细部设计极大的保留了高线这种特有的场所记忆,道路与座椅都呈现出一种轨道和路枕的形态特征。这也使高线公园呈现着一种不同于其他公共空间的性格特征,延续着城市的文脉。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世界上许多城市都将受益于景观都市主义的改造,居民生存环境和城市生态将或多或少的得到改善。但正如高线公园这样有益的公共空间下也不可避免着矛盾,并且已经开始显现。高昂造价的公共空间所造成的城市景观高档化会逐渐引起城市资源分配的矛盾。高线公园周边地价房间高涨,使得高线公园附近的居民区和办公楼备受富人的青睐,穷人逐渐远离了这一区域,也许未来几十年后,高线公园所在的区域将完全被富人所占领,社会资源也会相应的向这些区域倾倒。如若在中国这样拥有特殊土地政策的国家,这一进程将会更快更无法避免。高线公园这样一个优秀的公共空间也无法避免导致社会资源的倾斜。正如上文所说的,表面上的美好实际也无法隐藏得住城市的复杂性,美丽舒适的公共空间也无法避免高档空间的性格,真正的提供平等与自由。这就像一个悖论一样困扰着设计师,或许我们是否又开始重新幻想柯布式的乌托邦城市。公共空间该是什么样的性格,它到底会受惠于哪些人群,如何来权衡设计,也许是个永远无解但是永远值得反思的问题。
3.临时性
临时性是公共空间的一个明显特征,这点与私有空间有很大的区别。这种临时性是指使用者使用时间的临时性。课桌的空间也是临时的,相比公园的长凳来说,它要持久很多。使用时间的差别,导致了交往和参与程度差别。公园长凳如果要产生良好的交往效果,那么至少有两个点值得注意。”凳子”(凳子指坐的区域)的长度和位置。凳子的长度如果不够长,当一个人坐在那的时候,另一个人会选择去另一条凳子坐。人们”惯性“的会对陌生人保持实际的距离,而如果凳子的长度太长,两个人选择坐的距离会相隔甚远,以致于无法产生交往。所以这个问题很难解决,而我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要去试图设计凳子,利用大台阶,花池水池的边,草地和其他设施来暗示凳子,让人们自由选择坐的方式。因为凳子所在的临时性空间,当一个人或者两个相熟的人使用时,会暂时性的定义为他们的”领域“,便将其他人”拒之门外“。
这种临时性所体现的独特的意义就是,凳子并非是固定功能的永久设施。而它的适宜的形式引导了人们如何更好的去使用它们。具有临时性功能的公共空间设施往往会让使用者以一种更放松的心态去使用它们。就好像,我只是想坐在哪休息一下,而固定座位就不可避免的存在“占有”的心理。而类似大台阶这样的公共空间,你只会体会到参与,因为它具有的临时性太强,且尺度更大,是不会产生被私人的“占有”的心理。
(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
(天津桥园公园)
而如果需要加入真正的凳子的话,需要考量凳子的形式与尺度。最佳的形式莫过于将各个长凳紧贴的排列,或者直接面对面布置,强行拉近人与人的距离或者直接让人们互相对视。增大了产生交往的机会。关于如何产生交往我们后面章节会详细论述。 (纽约中央公园)
另一点是“凳子”所在的位置,如果坐的区域前方是一个视觉的焦点,那里经常会进行一些活动。又或者坐的地方是中心的水池,炎热的夏天,那里一定是公共区域内最受欢迎的地方。对于位置的精心挑选可以增加“坐”的时间,延长了使用者使用的“临时性”。这是增加交往和参与最直接的方式。 (纽约中央公园)
4.领域
我们在进入空间的时候,会自主的产生对空间的划分。一个无论多大的空间都会被我们无意识的划分成不同的区域。这一区域我们称为“领域”,领域这一词隐含着一种“占有”的关系。我们如何理解这个词,两个人共同使用的课桌,桌面虽然同属于一个平面,但是使用者会默认的将其一分为二。任意一部分都可以被使用者更为自由的使用。你会在属于你的领域刻上一个“早”字,但你不会在你同桌的桌面上刻上一个“早”字。在你的领域中,你有使用这一空间的最高权力,这种不被干涉的权力激发使用者对这个空间的改造。这个空间就变得潜力无穷,这很有意思,你可以看到女生们总是把自己的一边收拾干净,贴上贴花,布置一些摆件。而如果靠近窗台的话,窗台又会变成他们临时性的“领域”,被装饰以小盆栽或者手工课的作品。而男生们的领域却又略显凌乱单调。 每个“领域”都会展现出每个人的性格,显示出他们对这一空间的参与程度。
(国外某小学教室)
在不同的领域当中,空间应该展现出不同的性格,这就是我总会提醒自己的,避免空间的均质。均质化的所造成的后果便是空间毫无鲜明的特点,他们看上去都是COPY的效果。
(图为柯布西耶“别墅公寓”构想图)
均质化的空间是工业时代的一个标志,象征着平等、均富的乌托邦思想,它是一种快速建造,节省造价,短时期满足使用者的基本需求。但是后工业时代里,我们的生活中仍然被均质化的空间充斥着,我们渐渐看到了住宅,学校,住区,公园甚至城市都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相似性。
路易斯·巴拉干适应不同颜色不同高度的墙来暗示不同的”领域“,而这种做法最有趣的一点是,当你站在两面不同颜色的墙之间的转角,你都能感受到两个不同的”领域“,因为他们边界上不同的颜色和墙高,就导致空间有不同的感知。
在柯布西耶的拉图雷特修道院的主教堂部分,柯布使用不同颜色的光线暗示不同的”领域“。这点在右侧的祈祷室更为明显,不同标高的平台上方有不同颜色的光线照射下来。虽然在同一个小房间内,我们感知到了这种不同的”领域“。
路易斯康也有他个人明显的做法。作为对空间等级秩序控制得最精细的建筑师。路易斯康在不同的领域会采取不同的屋顶形式,不同的地面材质,不同的节点装饰。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我们就不需要再通过分析图来了解康在一个建筑内的等级秩序了。虽然普世大众并不能够理解真正的等级秩序,而我们站在这个区域内,它的地板屋顶和细节让我们感受到了这个”领域“的独特性。
建筑师的这一切工作往往是为了打破空间的均质化,无论光线,材质,颜色,高度,布置等等任何一个细节,都能改变这一空间的特质,让着一“领域”有着独特的个性。而这些细节往往成为了建筑师刻意去表现的地方。我们对空间和建筑的感知往往超过建筑师的想象,但大多时候,职业的建筑师却会在设计中忽略了这些细节,当我们去设想宏大的蓝图时,总会头脑发热忘记了思考空间真正的本质,它该如何被人感知。
非均质化的空间并不意味着居高不下的造价和设计的难度,它们往往在贫民的阶层展现得更淋漓尽致,高度自由化的使用权彻底消灭了均质化所带来的乏味不堪。这点在加拉加斯的“大卫塔”的“生长”得到解释。
“大卫塔”是全世界最高的贫民窟,一座金融中心的烂尾楼,被贫民以一种完全“占有”的方式使用。大卫塔正如大多数城市建筑空间一样“均质”乏味。当在这个幻想好的纯私人领域被一大群贫民占有后,大卫塔显示出了不可能存在的生命力。
进入建筑的居民以自己的方式亲手搭建了他们自己的家。虽然这个庞大的建筑被“默契”的分割成为相同面积的领域,但是他们用不同的材料,不同的装饰表达出他们不同的性格和生活状况。“领域”之间的界限又并不足够明显,却依然有一种极强的“秩序”。于是我们看到,均质化的空间展现出了不同的性格,每个领域都显得那么特殊。
而最为惊喜的是,这个建筑里面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公共空间。他们只需要在地上画下不规范的边界,就能成为一个篮球场的“领域”。这个球场里居然还有柱子,然而并不需要在意那么多细节,这种“领域”清晰的表示了这就是球场,正如我想起年幼时只要在草地上放上两个书包当做球门的边界,便可以酣畅淋漓的踢一下午足球。而到了现在无论在多么好的球场上踢球,我也无法体会到那样的自由。 “领域”的真正意义并非规范人的行为,而是激发使用者的想象力去该如何利用它。
(图为城市智库为大卫塔拍摄的纪录片)
(威尼斯双年展“建筑之外”之大卫塔)
这个特殊的贫民窟就如一个小型的城市快速“生长”。它逐渐增加了教堂、商店、小型的学校…在里面的人就好像无权使用城市的公共设施,被城市隔开,在里面就自发的形成了这些公共空间。这些“领域”并没有受到建筑师自主意识的控制,使用者们自主的找到了空间的潜力,并以一种极为恰当的方式展现出来。这也许是一个柯布式“城市综合体”最佳的展现,不免令人唏嘘。更令人欣慰的是,大卫塔并不像其他城市贫民窟一样会被强制驱赶拆除,他将被改造,创造更多的公共空间,并使的住户更加安全…正如我们上文所说的建筑师们总是想展现美好的事物,好像不美好的东西总是需要被屏蔽的,这就是我们看到一张张城市蓝图所引发的思考,城市就应该如此高大上充满秩序而不是应该更加丰富吗?不同的“领域”处理方式会根本的决定了公共空间究竟会被什么样的人群使用,“领域”往往是一种看似设计却又超脱设计的点。我认为, 在设计公共空间的“领域”当中,我们要把侧重点放置到使用者参与的角度,公共空间以一种无规则无门槛的态度接纳使用者的参与,往往会得到一种超脱设计的结果。
5.空白
在公共空间中留出“空白”,会增加该空间对于各种活动的适应力,而“空白”不代表是不经过布置的空间,它们往往在大的“领域”中被着重表达。为什么这样说呢,首先我们应该先要让这个“空白”的空间变得格外引人关注,这样人们才会想着要如何利用它,位于角落的空间同样会“空白”出来,但这些空间会逐渐的被遗忘,最后被杂物和灰尘堆满。
公共空间中的“领域”虽然会存在被个人或者个别团体“占有”的现象,但这些都具有临时性的特征。比如同桌生病请假,那么一整天你极为可能坐在正中的位置,独自享受这一空间。而当有一堂有趣的课需要进行分组,小组成员又会将几张课桌拼成一个临时性的公共区域,进行集体的活动。之所以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行为,是因为我们感受到空间中有足够的余地让我们进行随意的组合和拆分。这就是空白的空间,将空间布置完毕后所空出的空间,这种空间具有”临时性“的特征。藤本壮介在2006年设计的北海道儿童精神康复中心的公共空间中,完全体现了“空白”这一概念。
有明确边界的方盒子功能空间散落的布置在每个地方。这些方盒子都有明确的“领域”和边界,细致的空间布置让这些盒子都有极强的“确定性”。而盒子中间的“空白”便成为极具"不确定性"的使用空间了。尽管建筑内部的空间是由建筑师设计的,看上去却是根本没有经过设计、自己不经意生长出来的空间。它是模糊的、不可预测的、充满令人惊奇的因素。不是刻意设计出来的。大量的细节是不经意之间的模糊状态。空白空间的极“不确定性”导致这个公共空间就像一个小城市一样多变而且复杂。 我们看到这个平面图时便会有这种意识。功能明确的房间,引导着使用的儿童们的行为,哪一个房间改用于哪一种特定行为,教育、吃饭、住宿等行为都被严格的约束。而公共空间却有着一种人最原始的对于未知空间探索的本性。他们可以在其中躲藏、露面、休息、跑来跑去。空间互相分离或连接,通行或 绕行,得到了各种各样的生活的空间。他们将非常自由的建立一种对于环境的认知,而且这种认知都是存在差异的,每个人都会用自己不同的方式使用这些空间。
这样避免了我们对于空间认知的单一。很多公共空间会让我们感到无聊且单一,它们似乎就只是能让我们坐下休憩一会儿,甚至有的公共空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公共空间应该是灵活的、随机的,激发使用者去自主的认知它。 (伦敦蛇形画廊)
在公共空间的设计中,我们是否应该考虑为这种公益性的临时性场所留出空间,形成一个特殊的领域。这是值得认真推敲的,而这种“空白”的做法也并非留出空地那么简单。它们需要具备适宜的尺度,并在视觉上有不同于其他“领域”的区分,让人们意识到拥有在这个公共区域内办临时展览临时演出的潜力。如果一个公共空间能够具备强大的包容性,那么各式各样的临时性活动会在公共空间中展开。丰富多彩的各色活动是产生交往的捷径,人们会因为活动放下自己的没有必要的警惕,融入到活动中去。而一个优秀的“留出空间”将是具备强大适应能力的可以满足各种各样的活动,甚至还要引导人们想出如何利用这一空间的特性,举办别的公共空间所不能进行的活动。 (洛克菲勒中心下沉广场)
在这一点上,洛克菲勒中心广场的设计具有足够独特的“空白”性质。一个简单的下沉四方广场拥有强大的适应性可以容纳各种活动。而四周类似剧院看台的设计更是造就了这一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公共剧场公共舞台。无论是夏天冬天,平常日或节日,下沉广场都体现了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人们可以临时搭建一个舞台,通过场地内和四周的看台观看演出。冬天时,行人们也可以站在四周看滑冰爱好者们在其中嬉戏。任何一个滑冰爱好者都会享受这种诸如比赛场馆一般的室外滑冰场。炎热的夏天,下沉广场支起遮阳伞,室外的座椅提供给人们休憩。下沉广场特殊的性质使这个空间与烦扰的街道完全隔开,成为一个避暑胜地。它天生就注定是一个完美的城市公共空间。
在对空间做出使用性评价之后,我们总会反思一个问题,为什么使用者会那样使用。往往”空白“的做法是建筑师无意间的手笔,它们却会对空间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建筑景观设计师设计公共空间时应最大程度的避免自我意识的主导。
公共空间不应该是建筑师的个人理想,它是一个群体的共同理想。而悲剧的是这个时代我们仍然会看到公共空间的并非承载着居民使用者的理想,而是管理者的理想甚至国家理想。甚至它们逐渐沦为管理者的工具和手段。这不得不让我想到了《理想国》中的一段话,可以隐射到公共空间中去。"我们的立法不是为城邦任何一个阶级的特殊幸福。而是为了造成全国作为一个整体幸福。……这种国家里只有真正富有的人来统治。当然,他们不是富有黄金,而是富有幸福所必须的那种善和智慧。“——《理想国》
6.不同“领域”之所以展现不同的特点,是因为它们从视觉上给使用者有不同的感受。我们常规会误以为“领域”是通过颜色,材质,形式等一些方面来划分的,就像图像信息一样。这种观点是有局限性的。
(色盲检测图)
这张色盲检测图的基本元素都是圆形波点,颜色形状都不同。但我们第一反应区分的“领域”是中间红色调的图案和绿色调的背景两个领域。为什么我们可以那么快的将无数个几何形组成的图形划分为两个区域。
(格子里的世界 .蒙德里安)
蒙德里安在他大多数平面构成中强化了几何形状的边界。其实如果没有线这个元素,我们仍然可以通过颜色和形状阅读出不同的几何形和区域,而“线”这一元素,正是我们看到一个完整几何色块心理会生成的边界。蒙的里安将人会产生的这种认知完全表达出来,而线的粗细代表着“边界”的强度,四角“边界”弱的色块颜色区分也随之模糊“线”所进行的界限区分也显得暧昧不明晰,“领域”的定义就不够强。中间部分颜色区别清晰,“线”所组成的界线就显得清晰明了,甚至像是被刻意的表达出来。蒙德里安这幅作品清楚的描绘出我们在感知“领域”的时候反映的信息。
这其实不免让我想到了电视剧《越狱》,每个空间之间都被死死的封闭,像《格子的世界》的中间地带。假设我们生活中所有“领域”的分割都那么明显,我们似乎便生活在一个更大的“监狱”当中,而没有察觉。
(图为威海公园外部围墙)
最为可悲的是做为市政公园,我们也无法避免那些高而危险的围墙。他们就如监狱的围墙一样让人感到畏惧,而这样的界限在城市的公共空间中越来越多。好像总有人需要像市民展示他们对城市公共空间的占有。于是我们必须服从“规则”,要从指定的入口,甚至还需要门票,身份证来证明我们有资格到里面去享受一下周末的时光。即便设计师们将这种“界限”做的再美观,上端的尖刺和围墙的高度总会提醒着你,要越过它,你可能会丧命……那它们还有什么意义来宣扬“公共”呢?
(图为修拉作品《大碗岛的星期日下午》)
公共空间作为城市区域里独特的“领域”,它的领域划分应该是蒙德里安画中边缘区域一样,与周边环境关系是模糊的,边界是隐藏的。 公共空间的“领域”其实是非常容易识别的,但是它的边界应该是模糊的,它应该在呈现一种未被标志的自然状态。使用者进入到这样的公共空间中心理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若要论集建筑与公共空间的完美结合,不会不提到霍尔设计的万科总部。这个庞大的办公楼平放并悬浮在基地上方。为场地预留了足够大的公共空间,公共空间的细节也设计得非常精致。作为一个私有“领域”,其公共空间的边界是模糊的,与周边城市环境呈现一种“软性”的相接。
而悬浮的办公楼也依旧非常便于管理并隔开了外界的干扰。而当一走出办公楼,就像回到自然中一样,非常自然的进入到了完全开放的公共空间中。
然而城市公共空间经常会避免不了的要与周边环境“硬性相接”,所谓“硬性”就是我们没有足够的空间和条件加入景观设施或者植被进行过度,缺少自然的“软性”元素。公共空间就难免直接与周边建筑相交接。
位于锡耶纳的坎坡广场就是欧洲城市广场中最为出彩的一个。这个被称为“城市起居室”的公共空间,在历经十几个世纪的长河之后,仍然有其不可替代的地位。环绕着坎坡广场的建筑有著名的普布里克宫和曼奇亚塔楼,也有很平常并无特色的城市建筑。
以坎坡广场为中心,周边建筑和街巷以放射线的形态向外发散,它便捷的交通导致了通往广场的街巷设计都各有特色,高差变化和不时出现的拱门都会有前方将出现空间高潮的预示。而坎坡广场最为成功的一点是它的材质和色彩呈赭黄色,几乎和周边建筑立面的色彩,材质质感完全相同。它围合的形式本身就像这些建筑的后院,甚至可以说是去掉屋顶的“室内”。它就如同“城市起居室”一般,有着与人非常亲密的关系。
7.可进入性与等级
建筑师在设计中往往忽略了这一点。我们似乎只关注功能分区,公共私密的分区。却没有细致的思考公共空间和私密空间又该如何细致的处理。
功能分区往往暗示着“领域划分”这一概念,因为我们在做出的所谓功能会被不同的人使用,空间会被用来做不一样的事情。细化到一个家里来说,小孩并不需要使用厨房和生活阳台,而家庭主妇一般也不会参与到丈夫的工作间。如果我们很轻易的接纳了这种分区来指导设计,往往会错失大量优秀的细节。
我们看到常规的功能分区的四面都会有直通楼顶的墙壁作为分割,他们也被标志不同的色块来进行“领域”的区分。这种空间分割是极为明显的,界限十分明确,规定了哪些人可以进入哪些空间,比如一个进入者如果不进行用餐,他就不能进入到餐厅的区域。如果没有事先预定包间的位置,即使客人都不能进入包间区域。如果使用者不进入办公楼,他都不能随意进入到核心筒去别的楼层,他们的行动会被得到限制。
于是我们看到了不同“领域”之间是存在“可进入性”的,它们都要拥有进入的“许可”。“许可”源于空间的等级划分。私人居住空间位于较高的等级,而开放的空间位于较低的等级,“可进入性”非常高。而在我们进行设计时往往不重视空间等级制度的划分,这样会导致设计的空间等级层次过于分明而且简单,对于设计将造成空间呆板不堪。
这是一张几乎中国所有学校宿舍都神似的平面图。我们可以看到建筑的等级划分如此简单和强烈。所有宿舍单元位于最高等级,可进入性最低。而每一层的淋浴和卫生间等级稍次,可进入性高一些。入口门厅和楼梯间可进入性最高,等级最低。这样一个近千人居住使用的大型公共建筑如此的简单乏味。甚至可以感受到一种"监狱式"的禁锢。倘若在平面图中将入口门厅那个极小的区域称作公共空间的话,难免会引起笑话。
由霍尔设计的MIT学生宿舍,对于空间等级划分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解答。MIT学生宿舍同样是中走道式设计,但霍尔对于空间的处理,让本来会很禁锢的空间变得异常的丰富。
通过一种“器官”或是“洞穴”式形态的空间,巧妙的结合了光线和层高,在一个走道式的居住建筑中,创造了很多公共空间。这些空间的的功能定义十分模糊,有入口的门厅,有休息室、工作室甚至是一个扩大的交通空间。这些空间都属于公共空间。 但我们从霍尔手绘的轴测透视图中可以看出随着楼层的变化,这种公共空间的面积和等级的次序的变化。也暗示着这种可进入性是随着楼层增加逐步降低的,符合空间序列的逻辑,而越到高楼层的公共空间就是扩大的交通空间了。
在这个方案中最为出众的地方是细节上不同领域的区分。霍尔即使在公共空间和公共空间之间的领域区分也并未进行简单的处理。
我们看到图中门的分割显然是一个使用者自发的临时的处理。但霍尔在设计中通过高度、宽度,光线和挑出的结构暗示这种“领域”的不同,所以领域的划分就变得显而易见。使用者还可以随意的控制这种可进入性,公共空间不仅变得灵活多变,而且空间的节奏也丰富且有秩序。
建筑师在空间设计中往往会因为功能分区的需要,用简单直接的方式将不同的“领域”隔开,自下而上的隔墙总会对空间产生消极的影响。位于最高等级和可进入性的空间我们不得不采取强制隔开的措施,而对于公共空间来说,精细的处理领域划分总会得到意向不到的结果,使用者参与的热情也会大大的提升。
8.两者之间
(图为布拉格街道)
“领域”有时候并比如我们所见到的那么明显,但我们依旧可以感知到。同属街道这一“领域”,中间放上临时花池,我们就能感知到靠近商店的一侧街道实际上是商店这一领域的延伸。而它的从属性又不够明显,坐在这里要比坐在商店更自由。于是一个简单的街道“领域”就被区分开来,而作为街道-室外茶座-商店这一系列的领域区分又暧昧而不明显。
(图为大理人民路)
这是象征着乌托邦的大理,步行街到两侧微微抬起的地坪同样作为商店门前的延伸,同样的材质和石板铺设方式,这个“领域”又和街道融为一体。而人们可以自由的在这一“领域”随便摆设摊位。这可是全世界的人都会来摆摊的地方,于是你看到不同的商品,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人种每天都交织在这条小小的街道。也许我们并不需要整洁划分明确的街道,但我想至少在我的生活里,我不能缺失这一种体验。
位于捷克的泰尔奇小镇,骑楼的建筑特点无疑为公共空间与建筑的“硬性”相接提供了一个缓冲,骑楼下的阴影空间不仅为公共空间提供了一个延伸,也为建筑室内到室外提供了一个缓冲。“灰空间”最大的魅力在于,室内外空间的一种暧昧关系。而骑楼空间有别于中国和日本传统“灰空间”的是对于地面的处理,没有设置高差和铺地的形式让这种空间显得更具有公共空间的特性,而非私有空间的特性。
“两者之间”的空间这种模糊的定义往往会在公共空间和私有空间当中显得更加突出,它会为不同“领域”硬接提供一个过度缓冲。它成为一个单独的领域,会被使用者随意使用,功能性极强。在该“领域里设置的室外茶座可以免受太阳的暴晒,并且与行车保持明显的界限,增加了安全感。如果地面处理得到,交通性强,这个“领域”又会成为一条颇为舒适的步道,就像一条室内的商业街一样亲切。 “两者之间”的空间就如蒙德里安画中四角区域的边界一样,从属关系显得暧昧不清。相对比这样柔软的空间处理方式,使用者对环境的感知往往会产生积极的效应。
位于巴黎的玻璃屋顶商业街是非常经典的公共街道处理方式,这种介乎于室内和室外,公共和私有属性的空间会给人们带来不一样的心理感受。而巴黎的玻璃屋顶廊道还具有十分便利的交通性,你可以通过它们轻松的穿过一个街区,而不需要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犹如在室内一样放松且安全。而当你看到两侧真实的建筑立面时又能意识到正处在公共空间中。这种形式的空间也成为现代CBD商业中心设计的一个出发点。
9.交往
公共空间的本质意义是为使用者提供交往的场所。私有领域则是为了休息、工作或者亲密接触的空间。这让我不经想到柯布的理想“宁静独处,又天天与人交往。”这是柯布理想的建筑模型,也是理想的城市模型。私有领域和公共领域需要明确的区分却又不能完全断裂开来。
现代城市公共空间大面积归属于宽阔的街道和实用性并不高的绿化。真正可以为居民提供交往的空间越来越少。我们逐渐发现,我们所处的城市或者建筑空间,逐步的被硬性的指标和规范所指导设计了。这使得建筑师把大量的精力投入到了满足指标规范和经济产出的工作中去,建筑与规划学科真正的意义好像走的越来越偏了。这些数据并不能保证我们所处的空间合理性,正如上文所说,空间,大到城市空间都有着相当的复杂性,任何规则都会导致设计的空间出现不可弥补的短板。
公共空间的最大意义在于交往。
城市集合式住宅在上世纪对人类居住模式的改变有着非凡的意义。这些庞大的综合体集合了相当多的功能,商业街、幼儿园、休息室、游乐空间等。底层架空的马赛公寓正如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城市,因为其便利性。可以让内部的居民有更多的机会产生交往。正如柯布所描述的,主妇们可以穿着睡衣通过走道的电梯将孩子送入电梯,进入幼儿园。然后这些主妇们可以通过建筑内部的宽阔的商业街购买一天的食材和生活必需品。建筑内的儿童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后又可以一起到屋顶的游戏空间里娱乐。家长们为了监管,在休息时间内也会到屋顶与孩子们一起休息,并与其他的家长产生交往。
这种近距离的集体生活势必将为交往提供更多的机会和产所。在柯布设计的拉图雷特修道院中,数百名修士共同居住在一个修道院中,他们有各自独处且非常舒适的空间进行研修。而公共的食堂、图书馆、教堂、祈祷室、屋顶和公共内院又产生了相当多的交往机会。每个人都生活在柯布的理想当中。“宁静独处,又天天与人交往。”
位于蒙特利尔的67号栖息地是萨夫迪的成名作品。虽然建筑造型诡异,打着装配式的名号实在造价高昂。但无可否认这个建筑对于居住者们的交往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完全错落堆叠的方盒子空间是一个个小的私有“领域”。而精细的视线设计让每一个住户都能看到邻居的屋顶露台,保持了室内空间的绝对私密后,建筑师完全的把屋顶和露台敞开了。你在屋顶浇花的同时会不由自主的观察一下邻居和他们的花园,不经意间会产生交流和交往。这种日常反复的交往是非常可贵的,我们也能观察到这些奇怪的堆叠造型是为了满足视线与采光。视线——交流——交往这一过程自发的形成了,从这一点来看,67号栖息地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设计。
近距离的接触、反复的接触、视线的接触和接触的时间成为交往的的先决条件。我们从生活的方方面面也能体会到这一点,出行是选择火车硬座往往会是种不同的体验。长时间的旅程再加上娱乐设施的缺乏导致火车出行会是一件相当痛苦的过程。
而硬座空间座位的排布强行使两边的人对视,并且要共同使用一个小小的桌板这一公共空间。旅程刚开始的时候这种对视感是颇为尴尬的,人们会建立足够的警惕,而当旅程进行一段时间之后,这种警惕逐渐降低,眼神的对视也让两边的人逐渐建立了信任放松了警惕。往往在这个时候交往就产生了,随口的闲聊,互相赠送食物到长聊,甚至更深入的交往都时有发生。火车硬座空间的氛围也远远超过了飞机和汽车,飞机和汽车的空间和座位排布方式几乎不会在整个旅程中产生任何交往。
在公共空间的设计中,尺度也往往影响了交往的产生。过大尺度的公共空间几乎难以让人们近距离的接触,视线也相隔甚远,活动区域也会非常的零散。你总会找到足够空旷的地方另起炉灶。柯布西耶在光辉城市的模型中,公共空间设计的尺度往往成为人们诟病的一个点。因为它们尺度太过大总是太过于空旷了。
(图为昌迪加尔城市广场)
而小尺度的公共空间却总是会有着相当的凝聚力,它让人们走的更近,视线接触更紧密。产生交往的机会更多,所以这些公共空间总是显得热闹非凡。
(图为巴塞罗那古埃尔公园)
10.场所记忆
公共空间是城市生活发生的产所,所以好的公共空间总是脱离不了场所本身拥有的文脉的。当今越来越多的建筑师们都在极力争取政府对历史街区改造的态度。大拆大建的行为开始明显的减少了。城市是在不断发展的,但城市生活并不能没有延续而与之前完全断裂开来。
在王澍所主持的南宋御街改造中,我们可以看出王澍对于历史文脉延续所做的设计。结构与材料使用现代的方式,但空间的营造上,王澍采用了自己对传统建造的理解,对公共空间的节点进行了设计和升华。这些设计手法让南宋御街看上去确实增添了许多古朴的感觉。而在一些街道的立面处理上,王澍将很多原有建筑的立面直接保留了下来,使人们走在这个公共空间中甚至会有一种时空错落的感觉。
我们可以通过这些立面上的元素感受到老街区景象的一种传承。然而,我们却只能看到这些立面,再也看不到这个街区以前的生活状况。建筑师在这一点上往往显得无所不能又什么都不能做。 场所记忆并非一架无用的驱壳,如果只是表面的话,某种意义上,也是商业文化的另一种表现方式了——复古,场所记忆的本质是生活方式。
我们在越来越多的案例中看到了建筑师的不断尝试和坚持,或许我们可以试图保留这种生活方式而并非保留这种感官上的元素。 尺度的意义并不在于一个可量的数据,我们大众的生活中无处不隐含着尺度。它也许是我们家到菜场学校的距离,它或许是我们出行的方式,它或许是我们生活空间的模式,它又或许是我们交往和活动的规则。城市的发展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生活方式将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悲的是我们总是在跨越尺度的追赶,却遗忘了去寻找生活方式的延续和过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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